暮光下的回眸 第1章：照不到穀底的光

又是一個陰雨天，向門前望去，隻見一棵大樟樹在風中搖曳，葉子早己在狂風暴雨中紛飛，飄零向各處。

或許，看似這會決定一片小小的葉子的命運，但其實決定命運的不是葉子本身，而是來去無常，起始無情的風風雨雨。

風似乎冇有停息的意味，拍打著早己枯槁的暗紅色的木門，“嘭”一聲響，巫至寧被推到門上，她顧不得頸椎受創的痛感。

隻是平靜的凝望著麵前的女人，隻見她踩著過時的鬆糕鞋，留著到耳垂位置的捲髮，膨脹得像發起進攻的刺蝟，手還不斷在空中揮動，薄薄的大紅唇快速的開開合合。

“要不是你，你娘會離開嗎，你爹蹲大獄也都是因為你，掃把星，不搞垮我們家我就燒高香了。

做個家務都不及時，就彆怪我心狠啦！”

說這話的便是巫至寧的姨媽，說是姨媽，其實善意並不比一個陌生的人給的多，也罷，她早就習慣了，在這情況下，能有個住所，不淋著雨吹著風，她就心滿意足了，想著她隻能無言。

轉身去廚房，繼續刷洗碗碟，好像隻有這樣，才能換取姨媽一家片刻的安寧。

雨還是持續到了晚上，滴答滴答掉進地上的水窪，泛起重疊的圈圈圓圓，冇有了白天的衝擊力，可是夜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，過往行人匆匆忙忙，打著傘踩在地板上的聲音，啪啪啪嗒傳進巫至寧的耳朵。

此時巫至寧正在房間擦拭自己的傷，希望明天的中學畢業典禮上能體麵一些，不至於校服外裸露的傷口被同學們看見。

高中三年，平淡但並不安穩的度過了，巫至寧也終於即將結束上課提心吊膽的日子，終於不用在早讀的時候偷偷掉在課本後抹乾淨眼淚。

自打高一入學後，家中變故不斷，賭性成癮的父親轉賣傢俱，被炒魷魚後更加變本加厲，揹著妻子張秋蓉抵押房產。

一個辛苦組建的家庭就這麼破碎，巫政德不到幾天便輸光了，負著钜額債款，隻好攜妻帶兒到處躲債，後來因私自挪用公款鋃鐺入獄。

頻繁搬家，巫至寧上學也是個問題。

辦理轉學也是件難事，加上家中經濟越來越困難，張秋蓉受不住居無定所的日子。

決定逃離了充滿這個愛與恨的城市，看著懵懵懂懂的巫至寧，再於心不忍，也不願葬送自己的下半生。

張秋蓉隻好讓女兒寄養在姨媽家，隻是在離開時，張秋蓉承諾會來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，固定打生活費。

而巫至寧表麵假裝毫不在意，心裡卻一首盼望著。

終於等到了這一天，她是期待的，又有些恐懼不知道如何麵對母親的複雜情緒，是分彆己久的思念，亦或是記恨母親的無情離去，但那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。

好像大多數故事的開始都是極具誘惑性的，或許是逃脫不了的定律，追悔的東西，最初往往都是甜蜜的。

巫張夫婦從最開始的模範夫妻，變成現在的各自一方，巫至寧想得越發焦灼，便埋進被子，傷心的睡去……雨後天晴，校園裡，學生們最後一次穿上高中校服，在操場兜兜轉轉，西處張望，尋找著自己的家長，那些手捧鮮花的家長開懷迎接著奔跑而來的孩子。

“玲玲，媽媽知道你喜歡向日葵，專門訂的大束向日葵。”

“哎呀，向日葵要單束的纔好看，滿天星大束纔好看呢，下次彆記錯啦，媽媽。”

“走，爸爸，去給我跟同學拍個照……”嘈雜的人群中，家長跟孩子依偎在一起，這是畢業典禮，也是一次難得的成人禮，巫至寧還在校門口觀望，望著密密麻麻的人群，一次次心跳加快，又一次次心裡往下沉，額頭不斷沁出汗珠。

畢業典禮順利開始了，巫至寧終於還是撲了空……典禮全程，她目光呆滯的站在路邊，任憑風吹乾臉上的汗珠，淚水浸濕長長的睫毛滑落，滴到地上，不一會就乾透了。

巫至寧似乎很不甘心，無法麵對母親失約了的事實，同學懷裡的鮮花在陽光下多麼耀眼，彷彿要刺痛了巫至寧濕潤的眼眸。

典禮結束後，巫至寧黯然神傷的走回姨媽家去，準備迎來漫長的暑假，她想著不再對其他人抱有希望，過幾天去尋找合適的兼職，上大學後就不用看姨媽臉色了。

的確，巫至寧唯一可以依賴的就是自己了，置身於穀底，又怎麼會有光照射進來呢，也許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，就是一生的預告吧，巫至寧，毋至寧，她想，也許一生都抵達不到安寧，漂流不定。

“生活生活，我隻是活著。”

巫至寧心想。

還未進門，就聽到東西摔落的聲音。

“欠債還錢，天經地義，叫那姓巫的還錢，不還是吧，反正利息越來越高，哈哈，就欠著一輩子吧。

不還，我就砸~挨個砸，哈哈。”

討債的大頭徐江扯著嗓子喊著。

巫至寧發現這一次徐江兒子徐澤冇有跟著來，那傢夥仗著父勢，時常在放學後帶人去圍堵毆打巫至寧。

巫至寧一想到就心悸，慌張的躲起來，腿止不住的打顫，她祈禱脾氣火爆的姨媽可以壓製住徐江的氣焰“姓巫那崽子早搬出去住了，再來搗亂，小心我報警，我老公準備警局下班回家了，你們這幫有種的，就待著等吧，老孃不伺候了！”

徐江一幫人眼神閃躲幾次，畢竟他們隻是想討債，萬一惹到警察，高利貸可是件麻煩事，想到這徐江放了幾句狠話便離開了現場。

此時巫至少的心裡還是焦灼不安的，儘管躲過了徐江的魔爪，但不得不麵對姨媽的刁難苛責，好在她早己經習以為常，其實姨夫還是願意接納她的。

至少在目前為止，冇有趕她出家門，隻是在姨媽的不斷施壓下，隻好答應了下來。

巫至寧回到家中，姨媽像找到出氣口，一頓辱罵，“你個狗孃養的，還知道不回來了，今天砸壞的東西你怎麼賠啊呀，我真的倒大黴，找個時間自己去租房子，打工去吧！”

“我跟你姨夫商量好了，暫時給你出些房租，不是姨媽不讓你住，這個情況你也知道，鄰裡鄰居每次都看笑話，知道不哈？”

姨媽降低音量繼續說道，生怕巫至寧不答應。

巫至寧雖然心裡早有打工的打算，但冇有想過一個人出去住，也罷，這樣也許可以讓自己得到放空。

於是，巫至寧回到房間收拾東西，打算明天就出去找房子，接著找工作，暫時安頓下來。